藏在朋友圈里的“三无减肥药” -03-14 11:39 来源: 法治周末
■编者按：今年的“3·15”，恰逢全国两会召开。与往年一样，李克强总理在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仍将民生问题作为政府工作出发的立足点，民生问题被更多提及。而在这个“民生时代”，消费者也更加重视产品的质量与安全。为此，本报记者就身边存在的几类消费风险问题进行了采访报道。
受访对象向法治周末记者提供的“三无减肥药”。
法治周末记者 于伟力
梅子(化名)已经连续两周感到肠胃不适，只要一坐下来，肚子就“咕咕叫”。她一脸憔悴地叨叨着，自从吃了一阵子的“减肥药”后，效果是达到了，但整个身体好像被掏空似的，全身乏力。她指着贴在墙上的减肥目标，仰起头骄傲地说：“没想到能在这么短时间，就达到了预期的成果，足足瘦了5斤。”说完，她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梅子只是“减肥大军”中的普通一员。据阿里健康对外公布的“减肥趣味白皮书”显示：平均每天有近百万的“减肥大军”在淘宝上探寻减肥之路，半年搜索减肥的次数已突破6亿次。
“减肥药”原料竟是“泻药”
眼下的这种“瘦身成果”对梅子而言，足以超越了药物带来的痛苦。在她看来，只要能瘦，什么方式都愿意尝试。她就是被朋友圈“保证一周瘦5斤、一个月瘦10斤，无效全额退款”的广告所吸引，最终花了2000元买了一堆“减肥药”。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包装上的信息，只顾着一拍脑门“嗑”下去立马能见效。但随着身体越发感到不对劲儿，她才察觉到这些装有五颜六色药片的瓶子上连生产日期、生产厂家和质量合格证(或生产许可证)都没有。
“我买的竟是三无产品！”梅子这才清醒过来。在卖药的微商“小k”朋友圈里，法治周末记者注意到，琳琅满目的瓶子上没有标出任何信息。“小k”回避说：“药片都是由原料企业提供，保证纯天然成分，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健康达到降脂功效。”
实际上，四川省成都市第五人民医院营养科主任王仲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明确指出：“在医学上，没有任何药物是推荐用来减肥的。与医学上有计划的减肥相反，‘减肥药’往往是利用其副作用，要么遏制食欲、要么增加排泄，来达到快速减肥的效果。但这种效果却不能稳定持久。”
经记者多次打探才获知，“小k”出售的“减肥药”，出自郑涵(化名)负责的原料企业。公司提供“减肥药”的原料——比沙可啶、匹克硫酸钠、薄荷碱，价格都以2500元/公斤出售。他进一步介绍：“原料为白色粉末状，功效都是‘排泄’。只要把原料寄给‘厂家’加工后，再包装好看些，随便拟个名字就可以卖了。”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郑涵口中的三种原料都是刺激缓泻剂，对大肠黏膜产生直接的缓泻作用，其中，“比沙可啶”被定义为化学药品。他毫不忌讳地说：“其实就是‘泻药’，说的好听点叫‘减肥药’”。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第二人民医院药师张瑞刚表示，这些原料主要与肠粘膜接触，刺激肠壁的感受神经末梢引起反射性的肠蠕动。如果消费者长期大量服用刺激性的缓泻剂，不仅会产生一定的依赖性，还会损害伤壁神经丛的细胞。
对于记者提出找“厂家”加工的请求，郑涵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提醒：“这些所谓的‘厂家’都是无证的‘小作坊’。为了避免风险，他们只接受熟人介绍的单子”。河北的辉子(化名)便是其中之一，他介绍加工原料的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成“压片”状，操作简单价格便宜，1公斤几十元就行；另一种是成“胶囊”状，操作稍复杂价格且贵，800元/1万粒。
“1公斤原料大概可以做两万粒(胶囊或压片)”，“小k”称同行为了节约成本，在淘宝上购买“压片机”来制作的也不少。法治周末记者在淘宝上以“压片机”为关键词，搜索到该商品价格均在500元到2000元不等。据部分商家透露，的确有买家为了控制支出，自己购买机器来制作药片。
对于提供原料的企业、“加工厂”和商家的行为，北京中医药大学法律系医药卫生法学副教授邓勇认为这些都涉嫌违法，违反了药品管理法有关药品生产销售的行政法律规定，有关部门应当依照药品管理法第72条、第73条予以没收违法所得、罚款等行政处罚。情节严重构成生产、销售假药罪的，则违反刑法第141条有关生产、销售假药的规定，将受到刑事追责。
国家违禁成分仍有商家声称在售
一位医药专业人士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提到，目前网络上有的“减肥药”根本没有通过国家批准，也不符合国家批准的保健食品类别。大部分都只是设计了一个看似“减肥药”的包装，或是起了个像“减肥药”的名称。有的仅是加一些违禁药物在里面，便立刻达到牺牲健康的减肥目的。
“吃含‘泻药’成分的‘减肥药’是小事，怕是吃到含‘西布曲明’成分的‘减肥药’。”“西布曲明”已然成为“减肥圈”内，公认的“杀手(杀死健康的杀手)”。诸多消费者对其强烈的副作用，惶恐不安。
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以下简称食药监总局，现为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公开资料显示：“西布曲明”是中枢神经食欲抑制剂，可能引起高血压、心率加快、厌食、肝功能异常等严重的副作用。人体服用含有“西布曲明”的“减肥药”后，严重时可致人神经紊乱甚至死亡，早在国家已经明令禁止将其添加到任何食品和药品里。
尽管原食药监总局早已叫停了含有“西布曲明”成分的“减肥药”，但法治周末记者调查发现，仍有商家在互联网平台上声称，有相关的“减肥药”出售。
在“减肥药厂家直销”百人群里，记者以“客户”的身份了解到，卖家孔铭(化名)的店主营“减肥溶脂胶囊”产品，所有胶囊的成分都来自“进口西布曲明”。产品药性强度最低为55度，最高达95度。此外，他还补充：“65度以上的产品均半粒见效，全国除了我的药，别的药都无效。而只有达到75度以上的产品，才会引起失眠等副作用。”
一些网站上，关于“减肥药”非法添加“西布曲明”成分的帖子不计其数。消费者称在服用“减肥药”不久，便出现口干、心慌、失眠，甚至精神障碍等不同反应。已有身孕的安薇(化名)回想此前服药的经历，至今后怕。她服用的一款减肥药，宣称含有多种植物和草本精华制作而成。然而，在她服药半小时后，明显感到饱腹感十足，一天下来什么都吃不下，看到食物就想吐，一周内体重直降3斤。她怀疑药里，含有“西布曲明”的成分。
对于如何判断“减肥药”里是否含有“西布曲明”的问题，上述医药专业人士根据多年从业经验分析，人的大脑通过一种5-羟色胺的神经信号分子控制食欲。“西布曲明”就是通过抑制5-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来抑制人的食欲，增加饱腹感。目前市场上，的确只有含这种成分的药，才能达到快速降脂的功效。
事实上，近年来“减肥药”里非法添加“西布曲明”成分的案件层出不穷。“但由于无良商家的虚假宣传、消费者的盲目跟风、网络平台对上架产品的来源和质量无事前的审查(事后监督)把控不严，以及监管部门的执法力度不够、对无良商家惩罚力度不强等诸多原因，导致网络售假药的现象屡禁不止。”知名互联网法律专家雷腾说。
畅销“减肥药”：低价进，高价出
在孔铭看来，包装无疑是最重要的环节。“产品包装要高档，这样再拟个名字和logo就容易畅销”。至于生产日期、生产厂家和质量合格证(或生产许可证)，他建议不用太在意。“大部分客户都不要求，因为价格贵。但有客户想包装的看上去正规，让买药的人更放心，只要在每个盒子上加价1元即可，当然这些信息都是假的。”
从他发布的价格表看，100粒每粒5元；1000粒每粒3.9元；5000粒每粒2.9元，2万粒每粒2元。“倘若客户需求量更大，价格低至几毛也可以商量。”他以2万粒为例算了笔账：“1粒的进价是2元，1瓶通常能装30粒(一疗程)，共计60元/瓶。而网上卖的‘减肥药’，1瓶的价格均在几百元或上千元。价格的高低，取决于产品在市场上的推广和炒作力度。”
在小红书等网络平台上，以400元到800元不等价格的压片糖果、强效“减肥药”，卖的如火如荼。在留言评论区内，用户对“减肥药”的需求十分火爆。法治周末记者通过相关网站查询，这些都是三无产品。
孔铭说这只是冰山一角，他称有多种经营手段可以变现，比如，借“网红代销”产品，知名度会提升的更快。不过，他补充说：“打造新品牌需要时间和精力，大部分买家图省事更愿意借助已‘畅销’的品牌直接销售。”
安薇用的那款减肥药便是近期网络上“畅销”的“减肥药”之一。装有30粒(一疗程)/瓶的减肥药，在淘宝上标的价格高达1180元。也就是说，如果按孔铭给出的两元进价计算，商家可以轻轻松松赚到中间近千元的利润。
网购者增强识别假药的意识和能力
更令安薇愤怒的是，彼时她花了近千元购买的“减肥药”，还剩一大半没用。当她申请退款时，商家已经“跑路”。针对这种既严重损伤身体，又损失利益的情况，消费者又该如何维权。
邓勇建议，消费者首先要保存好购买凭证、未用完药品及说明书等证据，作为后续维权的基础；其次，求助于公权力，尽量避免私下直接与商家接触，避免打草惊蛇，让商家提前销毁证据；最后可拨打互联网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12377进行举报，也可以向食品药品监管部门投诉，如果损失较大，则报警立案侦查以及向法院起诉。
邓勇也同样强调净化网络环境应多管齐下，加强相关部门的网络综和监管能力，实现药监部门、公安、检察院等多部门资源共享，打造专门的网络药品监管体系。与此同时，严格落实国家有关网络药品销售的有关规定，强化对于药品网络销售准入资格的监督管理，无论是微信还是其他网络销售平台上的销售商，销售“减肥药”等产品必须提供相关资格证明，整个销售过程也应全程留痕，便于监督和追责。
他进一步建议，还要加强文明网购、抵制假药的宣传力度，政府部门、社会媒体等也要积极采取措施，加强宣传，引导网购者增强识别假药的意识和能力。加强社会监督，通过举报电话、信箱、网站、公众号等方式实行举报奖励制度，鼓励公民积极维权共同抵制网售假药。
在有法可依的情况下，“三无减肥药”的野蛮生长将在一定程度上被遏制。雷腾呼吁，一方面消费者应尽快提高法律素养，增强自我防范意识；另一方面监管部门亟需加强违法惩罚力度，让无良商家无处遁形。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法治周末报】创作，独家发布在今日头条，未经授权，。
责任编辑：王硕
（责任编辑: 何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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