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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三伏天，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老家。通常，天麻麻亮时，我妈就起床开始干活了。她会大嗓门催我，快点起来，趁着凉快！早上四五点钟，正是我瞌睡正浓时。我眯瞪着眼睛，极不情愿地穿衣起床，一路嘟囔，跟着我妈到菜园子里锄草，挖地和抬粪。说是凉快，忙活一会儿都已汗流夹背，树上的知了也一阵紧似一阵地叫，烦不胜烦！加上又饿又渴。摘一筐子菜回来，再从稻田里绕一圈（叫“看秧水”吧）。七八点钟差不多干完了这些农活。大姐干家务活的多，做饭，洗衣，还有放牛。我多半都是跟着我妈出外干农活，还有下午四五点时挖茶山，浇菜园。那个年代的农村，贫穷且保守，穿衣没有明显的时令之分，夏天也是长衣长裤的多，女装长裤还是紧身的那种，统一的蓝和灰。远不像现在，长的短的，薄的厚的，宽的窄的，深色的浅色的花哨的，应有尽有。那时，没短袖和短裤可穿，热得很了，也只能裤脚卷起到大腿肚子上。出汗，也是捂汗太多，裤子和上衣后背都是汗渍斑斑，散发出浓浓的汗臭味。也有讲究的女人身上喷点花露水，汗臭里透着香，酸爽。记得我上初中时，我爸出差给我买了一件百折裙子，紫色的。有过于招摇之嫌，我愣是不敢往外穿，就在晚上洗完澡乘凉时穿下。我人打小就任性，就是穿长褂子，也扣子一个个扣得严实，我妈说我，你就是个“别精”！我妈还数落我，你恁小就不穿裙子，以后长大了就更不适合穿了。时代进步，新潮和时兴永远都在更迭。我妈，她预知不到这些。你看，现在哪个女人不是咋凉快就咋穿？露肩，露胸，露大腿，也没见伤着谁的风化和大雅。那个年代的夏天，每天洗一次澡就是奢侈，更没有卫生间和洗澡间，茅房苍蝇满天飞，粪池蛆虫蠕动满地爬。那时农村，自家院子里都没有水井，很多农户共用一口井，水井大多挖在稻田田埂上。吃水用水，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深水井里也常有蛇和青蛙出没。我爸在供销社上班，不是经常在家，家里男劳力不足，所以，挑水是我们家里的一大体力活。我挑得龇牙咧嘴，九步一歇，又木桶小漏，撒水满地都是。挑水到家，满桶的水已所剩不多。我们那时偶尔也有西瓜吃，还天然的冰镇西瓜呢。就是西瓜买回来时，热烘烘的，不急着剖开，先凉水里泡上半个时辰，再吃。夏天，女人遭罪，却是男人们的天堂，任性地光着膀子，恣意地下河洗澡游泳。我们女孩子可是从来就没有下河洗澡过， 尽管我们在河边长大。小时候，我妈总会旁敲侧击地给我们洗脑，谁家的媳妇结婚几年了还没生育，就是因为从小没爹妈管教，下河洗澡多了造成的。洗澡，只能在吃罢晚饭天色黑透时，厨屋里烧水洗。也只是轮流着抹抹汗，搓搓操泥而已，没有淋浴一说。中午，火辣辣的太阳，地上像下了火，干农活的都回家了。天太热，大人是没法再出门了，尽可能地待在家里择菜，做饭，喂猪。洗衣服算不得体力活，大晌午里，头搭湿毛巾，擓一框子衣服，去河里洗，也顺便抹个汗洗个脸。
午饭前后，太阳正当时，我妈会隔三差五地吩咐我们晒麦。院子扫净，一筐筐地抬出，铺开摊平，再横向竖向地翻。满院的麦，不时会招来三五只扒食的鸡。大人午休，我们小孩子的任务就是掂着棍子，坐在大门墩上撵鸡子。有时瞌睡了还没来得及打个盹，鸡又来了，被大人吵醒又扬起棍子“嚎势，嚎势”地撵。天热，干不完的活，也出不完的汗。不知电扇和空调为何物的年代，热很了，也只在不干活时，才用大蒲扇摇。以防破损，我的奶奶都会在大蒲扇外圈缝上一层布条子，可以用上好多年，就是褪变成深棕色也完好无缺。大家人口，蒲扇人手一份都不够。未到天黑时，大人就吆喝着我们找出蒲扇来，夜晚乘凉用，也驱赶蚊蝇小虫。晚饭吃罢，家务忙完，澡也洗净。院子里乘凉，便开始了一天劳作之后最惬意的享受。大板凳支起，竹帘子（竹杆棍编织的卷帘床）铺开，抹得干干净净。我们洗完澡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繁星满天，也有萤火虫飞来飞去。凉风吹来，舒爽极了。奶奶摇着扇子，给我们讲很多久远的事情，日本人进中国，还有她游家的大祠堂。
慢慢地，待屋子里不再闷热了，我妈便吆喝着我们回房睡觉。我和大姐挤在一张床上，没有蚊香，厚实不太透气的蚊帐笼罩下，更加地闷和热。我和大姐有时也会为争抢一把大蒲扇而互不相让。屋子里还是热，一边扇着，一边昏昏入睡。睡至酣时，也常常被热醒，脖子里都是汗。无法入睡，又起床，院子里坐着，乘凉，摇蒲扇......热，其实还不是最难受的。那时农村人口多卫生条件差，牲畜粪便满院都是，蚊蝇，虱子和臭虫滋生繁衍，生生不息。瘙痒难耐，挠破皮肤严重致感染，断断续续地会持续一个夏天。还有湿疹，痱子和疖子疮，也是极其痛苦，凡在农村生活过的，我们几乎都有体验。满身的痱子，皮肤泛红，刺痛灼热，严重的还会头顶上长出疖子疮来。疮包半生不熟时，硬生生地挤出脓和血，钻心地疼，哭爹叫娘。打针吃药抹痱子粉，辅之于天气降温，才有疗效。老家的土方法就是用一种类似于糖浆一样的鸡屎敷，俗称“糖鸡屎”。恶心死个人的！别说，还真有成效，敷上两天，疮包很快就消肿了。有一则笑话。旧时农村，一个结巴舌子和几个朋友围桌吃饭，桌子上有一坨鸡屎，糖浆色的。结巴舌子指着鸡屎，嗑嗑巴巴地说：“糖，糖，糖……”，一个贪吃的朋友刚一把抓起塞进嘴里，结巴舌子才三个字“糖鸡屎”撸完整。
天热，遭罪！你看现在多好，冰箱，电扇，空调，应有尽有。别说出汗了，空调间里一个极速冷冻，任是再多的痱子和毒疮也会消失殆尽。
写于8月3日
作者简介
曹英，女，河南信阳人，寿险营销，从业中国人寿。开始写网络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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